搬到新家后,见到某个潮湿的角落生了许多绿茸茸的苔藓。它们安静温存地挤成一片,享受着世界的安宁。当阳光不经意地扫过这里,我忽然疑惑:难道苔藓真的喜欢阴暗潮湿吗?
没有人能解答这个问题,毕竟“子非鱼,安知鱼之乐”。但是苔藓并不是只靠呼吸作用而生存的生物,它需要阳光,需要光合作用。每种需要阳光的生物应该对阳光都有种天生的热情。那温暖柔和的抚摸,除了阳光,没有任何一双手可以将肌肤安慰到每个毛孔都如吃了人参果般畅快。
然而,偏偏有些生物热情于阳光,却不能直面阳光,所以它们躲在阳光不能直射的地方,偷得几缕光亮,沉默地生长。譬如苔藓,这种肯定带着遗憾生长的生物。
热情,却不一定要为了它而不顾一切。需要,却不一定要赔上全部来得到。这,就是苔藓的热情和理性。
也许每个人面对某些事情时都是一块苔藓,我也一样。
对于写作,我热情备至,甚而近于狂热。我喜欢看一张张雪白的纸被我的笔迹填满,每当握住笔,那一行行字即将从笔尖倾泻而出时,我似乎都可以看到自己指尖有道荣华炽盛的光,盛放出汉字的白莲。可是,当我坐在理科的班级中,我不得不将自己那充满“杨柳岸晓风残月”的脑子奉献给各色的方程,各式的“运动”。我将自己对文字的热情压制再压制。当阳光普照,我便如苔藓努力缩小身躯,不让光芒委身,因为我怕贪婪阳光而让自己一败涂地。所以我无法用赔上自己前途的赌注来换取用大片时间写作的快感。孰重孰轻,我懂。
正如我懂得那些同样是“苔藓”的先人。当他们决定不顾一切地去不顾一切时,却往往选择不顾一切地去顾及一切。因为,除了理想,他们还要生活。
李白狂傲一世,拥有对自由的无限向往与追求,但有时却难免为名利牵绊,为前途忧虑。陶渊明愤而辞职,归隐田园,然而隐逸者却终须友人接济……他们除了对理想的渴望,还有对生存下去的忧虑。前者是热情,后者就是理性。
都说诗人是浪漫的,诗人需要体验生活,但诗人却不刻意为之。他们有对诗歌的热情,却往往于不经意间汲取生活的甘露,酿造幸福的甘醇。这,便是诗人对待热情和理性的态度。
爱《红楼梦》的忧伤,但谁也不愿成为黛玉,因为生活不会因为凄怆而风情万种。谁知道呢?那些拥有无限热情的人往往也有无尽的理性。正如那些幽暗之处的苔藓,在夜色的墨凉里,也恋着阳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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