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学四年级的暑假,奶奶托邻居给妈妈捎话,让我去伏镇看奶奶,许久没有见奶奶了,我从车上下来时,看见路边张望的奶奶,眼里闪烁着泪花,想起邻居给妈妈说的:“孩子他奶奶每天站在路口看来往的车辆,希望能有认识的人给你们带个话,看情形是太想孩子了。”
奶奶牵着我的手往院子里走,许久不见,奶奶似乎怎么也看不够我的样子,做饭的时候,我陪着奶奶说话,奶奶说:“你长大了,成大姑娘了,个子都和奶奶一样高了,以后要懂事,要帮妈妈分担家务,妈妈一个人拉扯你们姐弟三人不容易,你是老大,更要懂得替妈妈分担,学着做饭吧,当你会做饭了,累了一天的妈妈回到家里,能吃上一口你做熟的现成热饭,会很高兴的。”我默默的点点头。
奶奶开始教我擀面,奶奶告诉我,和面的时候,要用温水和面,水热了,面就越揉越硬,水凉了,面就越揉越软。水要一点一点的放,不要一下子放太多的水,一下子放的水太多就成了“伤水面”,伤水面无论你怎么揉,怎么擀,面条下到锅里,捞出来就成了“拌汤”,吃起来就“稀嫩的”不好吃,一点点的放水,水和面刚刚好的程度,再慢慢揉面,俗话说:打到的媳妇揉到的面,虽然说现在不时兴打媳妇了,但是面还是要好好揉的,面揉好了,擀的面吃起来才劲道、滑爽。
奶奶还告诉我:“把面揉成一团后,要用盆子或者碗盖起来让面卧一卧。你可以趁这卧面的功夫,把菜切好,把火生起来。”我问奶奶:“刚和好的面没有睡醒吗,还要卧一会?”奶奶笑着说:小孩子家,知道个啥,这是大人们的经验,“卧”好的面,揉起来容易光,擀好了也劲道,滑爽。我那时候一直在想这个问题,不知道是“卧”还是“窝”,又听邻居家的阿姨说是面和好了要“醒一醒”,就想着应该是“卧”,也就是睡一会儿,睡醒了,面就“卧”好了。不知道面在睡梦中会梦见什么,是冬天那胜过棉被的皑皑白雪,还是春天那轻柔的春风,是它们还是麦苗时摇曳着腰身,一浪浪翻滚的麦田,还是它们低下头颅,给大地母亲深深的一躬。
看着奶奶把面揉成团,等面“卧”好的时候,菜已经炒好了,锅里烧着水,案板上擀着面,不大一会功夫,饭就做熟了,每次在奶奶的帮助下做饭,感觉也没有多么困难。转眼假期结束,快要开学了,我依依不舍的看着奶奶给我收拾东西,极不情愿的去门口等车。
回家后,我告诉妈妈,奶奶教会我做饭了,以后妈妈就可以吃现成的饭了,妈妈很高兴,我踩着小板凳,开始擀面,一不小心,水还是放多了,我取来些干面,搀到里面,使劲揉,还是有许多面粘到了案板上,用铲子铲下来继续揉,好不容易揉成了一个团,赶紧用盆子盖起来“卧”。我慌乱的看看妈妈,妈妈笑着说:好着哩,多做几次就熟练了。开始擀面的时候,面还是不停的往擀面杖上粘,妈妈告诉我,这就是“伤水面”,水放太多了,以后做的次数多了,就能知道放多少水合适了。
面条出锅时,用筷子根本捞不起来,只好用漏勺捞到碗里,我红着脸看向妈妈的脸,妈妈很高兴的说,这算是吃到我娃做的饭了,味道不错,院子里的李阿姨听见了,也端着碗过来了,我看看李阿姨碗里一根根精神抖擞的面条,低着头。李阿姨笑着第一次都这样,以后就好了,她还叫过来她的女儿艳艳,说看看人家和你一样大,都会做饭了,艳艳羡慕的看了看我,说:明天我也要学擀面。
我常常和艳艳交流擀面的心得,应该放多少碱,有时候放点盐面吃起来会更柔,但是盐放多了,面就不容易擀开。有时候面和的硬了或者碱放多了,擀面的时候,边上会裂开一道道小口。
很多个下午,放学后,我放下书包,踩着小板凳擀面,把“卧”好的面揉成一个窝窝头一样的面团,在用手压开成一个饼状,用擀面杖一点点擀开,面饼越来越大,妈妈说,擀的好的面是透亮的,我常常把面提起来看是否透亮,阳光从窗子里照进来,透过擀好的面,面变的晶莹透明,我把擀好的面摊开,洒上面泼,折好,切成细细的面条。再给锅里添好水,等妈妈回家。
我擀面的方向和艳艳相反,艳艳是顺着转,而我是反着转。奶奶说:那是因为她擀面的方向反的,所以我也学反了,而奶奶是因为她的母亲擀面的方向是反的,所以她学的时候学反了。我想:不知道奶奶的母亲又是向谁学的呢,这这么小小的一个动作,却不经意传承了几代人的习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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