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盘家乡菜,能勾起浓浓的乡情。在深圳,穿着短袖褂从电视和微信中看到徐州的第一场雪,口中不觉馋起了椒子醬的味道,于是从超市中购来椒子酱的四大主料:红萝卜、五花肉、花生和大豆,自由市场踅摸到新鲜的老豆腐。萝卜切丁后焯水去腥,五花肉切丁用料酒生抽稍腌,豆腐焯水后切丁过油,花生、豆子冷水泡发,高压锅煮七成熟。将五花肉加葱姜大料生抽爆炒后加入高汤和适量生抽老抽,所有主料、辅料倒入锅中大火烧开,小火煨熟,起锅前加盐、淋辣椒油。
椒子酱荤素搭配合理,是素菜荤做,粗菜细做的经典,入口辣爽,回味醇厚,象征着徐州人的热情和厚道。椒子酱既是家常菜,也是养生菜,又是下酒菜,既能当大菜待客,也能当小菜就稀饭馒头。一砂锅椒子酱原想保存在冰箱里慢慢品尝,不料第二天就吃完了。
大红萝卜秋季成熟,霜降后味道才变得爽脆微甘。椒子酱适合大锅做,一锅菜够吃数天。过去冬天没有冰箱,只有天寒地冻的时候才有条件保存,加上“冬吃萝卜夏吃姜”的古训,促使椒子酱成为冬季的时令家常菜。
在徐州,椒子酱家家做,饭店食堂也做,用料大同,方法小异,奥妙尽在其中。尝遍百家,最使我怀念的,是外婆做的椒子酱。外婆做菜,用心缜密,手法细腻。她做椒子酱,准备工作要提前好多天,先买来一块块老豆腐,摆在高粱竿做的圆拍子上,夜间放在室外的磨盘上,第二天早晨把表面布满白霜,通体冻得梆硬的冻豆腐放入开水中焯熟,再重新摆在拍子上连晒数天到焦干,待使用前用冷水泡发切丁。经过冷、热、干、湿反复加工的冻豆腐,腥气全除,只余下醇厚的豆香,上面布满了针鼻大的小孔,易于吸收油盐和佐料的香味,口感筋道耐翻炒。豆子不易煮烂,那时又没有高压锅,外婆就把泡发的豆子在室外冻一宿,再做饺子酱,口感既面又软。花生的红皮微苦,干花生滚开水速烫后用手指捏除外皮,水发后晶莹如白瓷,和鲜红的辣椒油形成绝配,色味俱美。
冬雪晴后,阳光明媚,玻璃窗上的冰花映着蓝天,屋檐下垂挂着一尺多长的冰溜子,室内煤球炉边的饭桌上摆着一盆热气腾腾的椒子酱。父亲端着酒杯小酌,我们兄妹五人每人端着一碗椒子酱盖浇饭,呼噜噜往嘴里扒,外婆围着围裙站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。慈祥的外婆从不和我们一起用餐,总在最后用我们抢剩的菜汤泡饭。
而现在再做椒子酱,却再也做不出外婆的味道了。如今,我在深圳,气候湿热,晾晒冻豆腐干易变质,也缺少时间和耐心去捏那些花生米了。可每每有朋友说我写文章很注意细节描写时,我总认为那些缜密的心思,都是受了外婆做菜的影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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