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多数时候,若是有人提及双亲之爱,多半会说:“父爱如山,母爱似海。”父亲的形象多是沉默而巍峨的。的确,我与父亲共处的许多片段都是无声的。很多时候,他都只是那个在夜间的车站里等候我的,一个半溶在夜色中的影子。他看着我走下校车,接过我沉重的书包,然后和我一起步行回家,一路寡言。
然而有这么一种声音,与言语之声大不相同,却常常响起。并且一直回响在这十几年的岁月里。
我的房间从来不放闹钟,原因只有一个:爸爸每天清早都会进厨房开始做早饭,比神七发射还要准点。刹时间,清晨睡意朦胧的沉寂被打破了。青色的炉火窜了出来,发出欢快的嘭嘭声,开水壶的粗嗓门也响起来了,菜刀有节奏地在砧板上跳着舞,吆喝着把新鲜的肉与蔬菜切成小块。水龙头一仰脖子,吐出哗哗作响的自来水,水管痒痒得哼哼直笑。铁锅被架上了炉子,滚烫的油噼啪作响,期待着与蔬菜拥抱接触时的一声炸响。而爸爸,这部被他命名为“起床了”的交响曲的总指挥,则挥舞着锅铲,冲进房门,响亮地叫一声:“要迟到了!”
直到这会儿,我和妈妈才会打着呵欠从屋里出来,揉着眼睛在桌前坐下。洗漱未毕,热腾腾的早饭就已经端上了桌,而厨房里的锅碗也终于安静了下来。
从我开始上学的那一天起,爸爸就开始谱写这样的厨房之音。我的十年寒窗,对爸爸来说就是十年的“指挥”生涯。每天早晨的这种声音,欢唱着走进了我的生命。然而起先我并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。
有几次,爸爸到外地出差去了。不知为何,到了平时该起床的时刻,我躺在床上,分明听到了开水壶的低吼,还有勺子与碗盆碰撞的脆响。我疑惑地睁开眼睛,跑进厨房,却只看见微熹的晨光,顺着墙根温柔地向上攀爬。锅、碗、菜刀、砧板,都一动不动地躺在案台上酣眠。那天早上出奇宁静,厨房里的一切都仿佛失去了灵性。
原来每天早上的乐曲是只属于爸爸的声音!只有爸爸早早从温暖的被子里爬起来,为我和妈妈这两个令人头疼的瞌睡虫做早餐的时候,这样美妙的声音才会出现,才会交织成美丽的乐章!也只有这种声音,才能比言语更好地表达一切。
是的,我的父亲寡言而沉默。但他用另一种方式,用另一种声音每天与我交谈。父亲的声音,便是爱的喧嚣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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