聊斋小说《聂小倩》中,有个小道具,叫“罗刹鬼骨”。书生宁采臣在一座荒废的寺里借宿,晚上一个女子进来,说想跟他同睡,被他斥退。女子又把一锭金子放在宁的床上,宁把金子扔出去,予以斥责。次日,有个书生带着仆人住在隔壁。书生在当夜暴死了,人们发现,他的脚心有个小孔在流血。第三天晚上,那个仆人也死了,症状和书生相同。一天夜里,那个女子又来找宁采臣,说:“我见过的人多了,但没有像你这样刚直的人。你有贤人的品德,我不敢欺骗你,我叫聂小倩,十八岁病死,埋在附近,不幸遭受妖物的威胁,干了不少伤天害理的勾当。”宁问:“你们怎么去迷惑人呢?”聂说:“和我亲昵的人,我悄悄用锥子刺他的脚心,他昏迷过去后,我便吸他的血给妖怪喝。有时候,我用金子去勾引人,其实那不是金子,而是罗刹鬼骨。金子留在谁那里,就能把谁的心肝掏去……”
闪闪发光的金子,竟是“罗刹鬼骨”变成的,多么诡异可怕!这小小的道具,大大增加了这个“鬼故事”情节的变数和恐怖感、趣味性。
近日读杂志,忽然看到“罗刹鬼骨”的现实版——生活中,居然也出现了活生生的案例。
去年年底,南方某市原市委常委、副市长杨某在广州市人民法院受审。经有关部门查实,他因贪污、受贿合计一亿三千万元,获刑十九年。这么多钱,令他战栗不已。这使人想起《聊斋志异》中《续黄粱》里的一个情节:曾太师一辈子贪赃枉法,阎王命手下算算其所得金钱几何。计算结果:三百二十一万两银子。阎王说:“你既积来,还令你饮去!”取银子堆在阶上如小山。将银子放入铁锅,点着烈火。几个小鬼用铁勺舀了银水灌入其口,入嘴则皮肤爆裂,入喉则脏腑腾沸。活着时,他只嫌此物之少,此时只患此物之多也!
“此时只患此物之多也”,也许正好表达了杨副市长面对一亿三千万元赃款时的心情。杨某面对法官,忽然痛哭流涕,说出了一句“人生感悟”:“钱是杀人不见血的刀,是魔鬼!”
这话使笔者忽然想起《聂小倩》中的“罗刹鬼骨”来。不知蒲松龄怎么想出这个道具的?当被现实中人用原话证实的时候,我们才由衷佩服蒲先生的锐眼和慧心——原来,钱还有另一种面目。
钱有两面,一面是五彩缤纷、诱人的图画,另一面未必这样,到底是什么每个人最好明白。小说家言现实中事,让我们长了见识。钱能载“舟”,也能覆“舟”;钱能活人,也能杀人。钱有两面,如果只看到一面,必受其害。
认清金钱的另一面,对人生大有裨益,能使人避开许多鲜花下的陷阱,躲开许多含着毒药的美酒。这是一种智慧,一种清醒。
当然,钱是不是会突然变成罗刹鬼骨,在于人的内心,或只在人的一念之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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