晚饭上,妈妈端上一盘丝瓜汤。我拿起筷子翻了翻,挑起一片丝瓜送入口中,那味道很淡很涩,一点儿也不地道。
这不是妈妈厨艺不好,只是吃丝瓜还太早吧,5月中旬就有丝瓜,这种反季节的果蔬是我所忌讳和讨厌的。
又或者,是这盘丝瓜汤勾起了我心中太多的涟漪吧!
爷爷是特别爱吃丝瓜的,只是他有气管炎,下不得厨房,所以总是奶奶下厨做饭。有时,手头不那么紧张,奶奶也会留神的往丝瓜汤里捎上几片肉。爷爷总说,那样的丝瓜汤是最美味的。
丝瓜汤刚上桌,爷爷便会盛上一大碗,然后开始到处串门,似乎在炫耀那一碗带肉的丝瓜汤。每每碗底上贴着一圈丝瓜籽,爷爷便用那只看似很脏的手把它抠出来,然后巴拉巴拉一口吃掉,喝完汤,便觉一身自在。
往往这个丝瓜汤,总是有我的一份儿。爷爷总是会在丝瓜汤出锅时悄悄给我留下一碗,还是肉较多的那种。每次,等到我放学回家,汤都凉了,奶奶在家便是奶奶帮我热一下,而通常我回家,奶奶都出去了,没办法,爷爷也得下厨帮我热汤。每次都是,坐在堂屋里,就能听到爷爷咳得抽心的痛,端着汤从灶屋走出来,爷爷的脸早已憋得通红,眼里还噙满了泪水。
“思翔,喝汤”。把汤放下,爷爷便搬个小凳子坐在一旁,一动也不动的看着我喝汤。时不时的还能听见一两声允口水的声音,偏头一看,爷爷正泯着嘴巴。“爷爷,要不,你再喝点吧”,这时,爷爷总是起身要走“爷爷吃过了,吃过了”。
每年丝瓜末季,爷爷就把老得发脆的收回家,掏出丝瓜籽做来年的好苗,丝瓜壳,便拿来作鸡毛掸子,丝瓜瓤则是奶奶最爱的洗碗布。
近几年来,我讨厌吃丝瓜了。
今年,地里的丝瓜又开花结果了,往年的“洗碗布”,“鸡毛掸子”都还在角落里安详的呆着。只是地里的丝瓜没人去摘,没有人想摘,没有人吃,也没有人想吃。
一切都在,只是爷爷已不在。
如果可以,我要用我一半的生命去做一个农场主,种下大片的丝瓜,烹饪出最美味的丝瓜汤。
“爷爷,喝汤了”,你听得到吗?大概听得到,大概再也听不到了。
再过三天就是清明节了,最近几天来的阴雨天气,真应合了“清明时节雨纷纷,路上行人欲断魂”的诗句。冬去春来,鲜见春飞燕舞景象,却多了些许春来乍寒的感觉。街头上早就泛绿的柳条却迟迟不肯吐出嫩叶。“不知细叶谁裁出,二月春风似剪刀”,却未能体现出阳春时节的温暖。这风雨萧瑟的初春,无形中为清明时节祭奠亲人的人们增添了一份凝重与哀思。
多年来,一直怀念着逝去二十多年的爷爷,他的音容笑貌,他的宽厚仁慈,让我终生难忘。爷爷当年患病时的情景历历在目,犹如昨天。还记得当时我正在学校上学,忽然被在本校教书的伯父叫出了教室,他声音低沉地对我说:你爷爷病了,现在住在医院里,快去看看吧。我听后心里冷地一沉,一路狂奔,跑到医院,我看到躺在病榻上面无表情的爷爷时,脚步突然止住,那是我亲爱的爷爷吗?平日里没有半点病的爷爷怎么会悄无声息地躺在这里。我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,半天挪不动步子,守侯在病床的叔叔告诉我,爷爷在队里干活时突发脑溢血,被亲戚送到了医院。看着没有半点表情的爷爷,我失声地痛哭……
因为高血压引发脑溢血,从而导致爷爷右半身体失去知觉,并失去语言能力。因为医院已尽力维持了这种状况,所以爷爷在住了一个多月院后,便出院回家静养。回到家里的爷爷,由于完全失去了自理能力,口也不能言语,心里却什么都明白,很痛苦。每当亲戚邻居前去看望他时,他嘴角抽动着,却没有声响,眼角里不时地流出泪水来,,到他的那副表情,我们每一个人的心里都难受的要命。这样的日子维持了将近五个月。那年夏天,在学校上学的我再一次被家人叫回了家,那次回家令我终生难忘。我刚走进家门,便看到亲人们在那里不停地哭泣着,不记得是谁告诉我,爷爷刚刚去逝了。当我看到了爷爷静静地躺在地中央时,忽然有种窒息的感觉,许久才回过神来。我的爷爷难道就这样离我而去了吗?我默默地流着泪,我恨自己,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回家,早些时候再看上亲爱的爷爷一眼,上一次离家上学竟会是与爷爷的最后永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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